你大概已经听过、看过、读过一万个“不要招惹迈克尔·乔丹”的段子。

对,在他那个年代,这是个共识:别招惹他,离他远点,这样你至少不会死得太难看。

到2001年夏天,准确地说真正属于迈克尔·乔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——他那时已经是华盛顿奇才队的篮球事务决策人,38岁,正谋划着第二次复出。在洛杉矶一个训练营里,24岁的保罗·皮尔斯跟他喷起了垃圾话。

皮尔斯大致表达了些这样的意思:“你最好不要复出,现在这是我们的联盟了,我们不想让你难堪。”乔丹起初只是频频点头,脸上挂着“行,你等着”的笑意,终于,他忍不住开口了:“我们头一场跟你们打是什么时候?我会记得在你头上拿40分的。”

但这不是重点。重点是,皮尔斯当时的教练,波士顿凯尔特人队主帅吉姆·奥布莱恩,无意中听到了皮尔斯和乔丹的对话。奥布莱恩赶紧把皮尔斯拉到一边,恳请自己手下的少爷:“别跟他说话!听见了吗?你不要跟这家伙说垃圾话!”

在乔丹38岁的年纪,在他从NBA退役整整三年以后,一位NBA在职教练仍然把他视为不可激怒的“恐怖分子”,即便自己手下拥有年富力强的少壮英雄也不觉得自己占优势——须知,24岁的皮尔斯刚打出过一个场均25.3分的赛季,即将成为NBA常年不倒的全明星球员。

好的,你可能听过上面这段故事了,这是那一万个段子中的一个。下面来讲第一万零一个。

展现芝加哥公牛队1997-98赛季的ESPN纪录大片《The Last Dance》(最后一舞)近期播出,在第四集的最后几分钟,我们看到了一些此前从未公开的画面。在球队专机上,乔丹对着镜头寒碜队友斯科特·布雷尔(Scott Burrell),揭布雷尔的短,说“这家伙从来不睡觉”,说“他如果专情于一个女孩,那一定说谎”。

这个斯科特·布雷尔,后来2003年到中国的CBA联赛打过球,那段时间名字被翻成“斯科特·伯勒尔”。布雷尔在中国获得机会,还得益于“乔丹队友”、“乔丹替补”的名号。

布雷尔是1997年休赛期被交易到芝加哥公牛队的,公牛为他把内线替补迪基·辛普金斯送到了金州勇士。当时布雷尔26岁,身高6英尺7英寸(2.01米),有着不错的身体天赋,可以给迈克尔·乔丹和斯科蒂·皮蓬两个人打替补,尤其在赛季初皮蓬养伤缺席的时间,布雷尔应该要给乔丹提供帮助。

可怜的布雷尔,加盟公牛的头几个月,他根本摸不着球队三角进攻的门路,加上赛季初有过一次训练迟到,很快成为乔丹攻击的靶子。

乔丹训斥布雷尔就像收拾菜鸟一样狠,偏偏布雷尔还敢跟乔丹顶嘴,和他对着干,乔丹就愈发不留情面。

有一次布雷尔打得不好,乔丹跟他说:“我们就该把你这可怜虫换回到金州去,把迪基·辛普金斯拿回来。”这让布雷尔压力更大了。

布雷尔后来承认,赛季打了五个月,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乔丹的训斥。他说:“我以前也被挑战过,但不是像这样天天如此。”

乔丹在飞机上跟皮蓬、罗恩·哈珀、布雷尔(右一)一起打牌

乔丹从不允许别人在自己跟前撒野,队友也不行。早在布雷尔刚上大学的年头,有过一个最为残暴的案例,那是1989年季前训练营的事。

当时有个名叫麦特·布拉斯特(Matt Brust)的菜鸟,身高6英尺5英寸(1.96米),体重220磅(100公斤),天赋平平,选秀大会上无人问津,但球风硬朗而凶悍。他参加公牛训练营,就是想用积极玩命的态度为自己争取一个位置。

有一次乔丹带球突破,布拉斯特不依不饶,紧追不舍,然后用身体粗野地将乔丹撞翻。“嘭!”乔丹倒在地板上,半天没动,整个球馆静得只剩下公牛总经理杰里·克劳斯吃甜甜圈被噎住的声音。

训练师们赶紧上前去看乔丹有没有受伤。乔丹慢慢爬起来,什么都没说,看都没看布拉斯特一眼,指示大伙儿继续。

很快,乔丹断下一个球,又向篮筐冲去,又是布拉斯特紧追不舍。乔丹放慢脚步,让布拉斯特赶上来,随即像往常一样右手抓球,起跳准备扣篮。不过这次和往常不同,乔丹看见布拉斯特从右边扑上来,忽然挥动右肘,狠狠打在布拉斯特头上,布拉斯特应声倒地。乔丹人在空中,球从右手换到左手,“咣”的一声巨响,怒扣入筐。

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。布拉斯特神智不清地在地上躺了几分钟,轻微脑震荡,他的训练营就这么结束了,他的NBA生涯更是永远不曾开启。

斯科特·布雷尔的遭遇没有麦特·布拉斯特那般凶残……不过,也够凶残的了。

1998年的3月份,布雷尔有一次鼓足勇气向乔丹发出挑战,他要跟乔丹单挑。像这样的事情,史蒂夫·科尔(现勇士主帅)可不会尝试。科尔笑道:“斯科特很愚蠢。我可不蠢。”

跟乔丹单挑,布雷尔居然差点赢了。7分制,两人打成6平,布雷尔持球。这时候,在场边观战的罗恩·哈珀抓了布雷尔一个走步,球权转给乔丹。乔丹迅速突破扣篮结束战斗,7比6。

布雷尔不服,面对面冲乔丹喷垃圾话,乔丹不理他,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
几天后,布雷尔又找乔丹单挑了一次,这回乔丹是轻松获胜。乔丹拔腿走人,布雷尔却在身后大喊大叫:“拜托,回来咱们打完!”

乔丹终于没忍住,回过头说:“你是想打,这样等你小孩长大了,你可以告诉他们,你打败过迈克尔·乔丹一次。那我该跟我家小孩说什么?我打败过斯科特·布雷尔?好了不起哦!他们会扁我的。”

这等于是在左右开弓抽布雷尔的脸说,你斯科特·布雷尔算什么玩意儿,在我的手下败将里头根本排不上号。

从右到左依次为乔丹、罗恩·哈珀、布雷尔

布雷尔不明白乔丹为什么总针对他,但其他和乔丹共事过更长时间的人能看懂。

“他在磨练斯科特,”一位公牛内部人士说,“他在把他的皮磨厚,在构筑他的比赛,在精神上构筑他的比赛。”

“就是这样,精神,”乔丹本人说,“你得逼迫他们去思考。这支球队,不是一支靠身体的球队,我们在身体上没有优势。我们有的是精神上的优势。我想,这是你得试着去逼迫他使用的东西——他的头脑,而不是他的肌肉。”

乔丹认为,像布雷尔这样的新队友,从弱队来到一支冠军队,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过程。乔丹说:“这些家伙很多都是从别的球队来的,没有经历过成为冠军的过程,我只是加速这个过程。”

布雷尔后来在1998年NBA总决赛上

在乔丹的摧残教育下,布雷尔慢慢找到感觉,明白了该到哪儿接球,该从哪儿出手。有一场对迈阿密热火的焦点之战,布雷尔放弃一次投三分的机会,助攻乔丹扣篮得分,做了正确的选择。乔丹跑到布雷尔身边,指指他,跟他撞了撞胸,称赞他:“这才是我的伙计!这就是为什么过去五个月我要收拾你。”

一位公牛内部人士看到,感慨说,乔丹就是这么不可思议,“他会一直教训你,教训你,教训你,挑战你,但这一切都是有回报的。他让你变强,然后球队赢了,人人都高兴了。”

乔丹崇尚精神的力量,信奉精神的力量。公牛队内有人说:“迈克尔觉得,让他带四个可怜的小妹妹一起打,他也能赢。不过,可怜的小妹妹们必须强硬,必须有自信。”